祁墨消失的三个小时,其实是被陆凛带到了观察室。
他靠在椅子上,没正形地看着一脸严肃的陆凛。
“有话直说,瞪我干什么?”
陆凛撇过头,冷着脸不再看他。
祁墨啧了一声,不耐烦一样:“你这不是耽搁时间吗,快放我回去。”
而生气的人对他的要求置若罔闻,倒像是自己遭受了多大的委屈。
“莫名其妙。”祁墨嘀咕,“我真没时间陪你闹了,快点放我回去。”
陆凛这才把视线放在他身上,面色凝重:“为了一个女人,你竟然愿意拿自己的记忆做交换,值得吗?”
“也不全是为了陈雨欣,毕竟这一遭得到了重要的信息。”
陆凛十分不赞同:“万一回不来呢?”
“如果你是为了过去的我的决定而生气完全没有必要,因为现在的我好好在这里坐着。”
说着他站了起来,伸了个懒腰:“丢失的记忆对现在的我也丝毫没有影响。”
虽然祁墨说的都是事实,但陆凛还是生气,其实生气的最主要原因也并非都是对祁墨的不满,而是主神给他下达的命令。
【除掉0129】
这条指令还在通讯仪中,烫手一般让他根本没勇气点开第二遍,甚至不敢询问主神原因。
陆凛把烦闷隐藏起来,不过还是被祁墨发现了。
他说:“你的情绪最近是不是有点过于丰富了?”
陆凛蓦地瞪向他:“你能不能低调一点儿?”
为什么非要大张旗鼓引起主神的注意!
祁墨被凶得一头雾水:“我咋了?”
看他那一脸烦闷不像是装的,祁墨也有点儿烦了:“不就是跟队友说了我俩的关系,至于吗你?”
谁说是因为这事啊!
而在祁墨看来,祁墨此时的眼神分明是在责怪,气不打一处来。
“是你像昭告全世界一样把我掳到你那儿过夜,怎么,现在不喜欢了,所以后悔了?”
“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了?”
“你闹这出不就是嫌我?”
“谁嫌你了?”
“狗。”
陆凛:“……”
捏了捏酸胀的眉心,他用疲惫的声音说:“别再出风头了,用正常人的办法做任务,可以吗?”
祁墨听得刺耳:“什么叫出风头?”
“你能不能好好说话……”
“是谁先不好好说的?”
祁墨堵住了陆凛的话头,不耐烦了:“快放我回去!”
陆凛还有话要说,表情凝重:“你听我的,在游戏中不要……”
“行了,我知道你要说什么。”祁墨打断他,“就是不想让我用玄学呗。”
“你这样会引起主神的注意。”
祁墨突然嗤笑:“原来如此。”
陆凛还未明白他的意思,就听他用讥讽的声音说道:“我引起了主神的注意,他下达了让你为难的命令。”
完全猜对了。
陆凛有一瞬觉得祁墨其实也没必要这么聪明,但是又莫名很生气。
既然这么聪明,怎么就不知道伪装自己呢,非要引起主神的注意。
“你不说话,看来是被我猜对了。”
祁墨若有所思看着陆凛,直看得他心里发毛。
“如果我和你的主神干起来,你帮谁?”
“不可能。”陆凛几乎是第一反应否定了他的假设,“你连主神的真容都看不到。”更何况与他作对。
“切!”祁墨讥笑,又问他,“你的主神让你做什么?”
陆凛缄口不言。
祁墨:“既然不说那就别干扰我的行动。”
他的不耐愈发强烈:“快点放我回去。”
陆凛像是拿他没有办法一样,语重心长地说:“没有人能违抗主神。”
“你试过?”
陆凛沉默。
“再不放我走,我让你尝尝违抗我的滋味,或许我比你的主神更知道怎么让你难受。”
陆凛像是被打败了,垂着眼皮操作控制器,在按下传送键前,突然深深看了祁墨一眼。
深沉的,像是压抑什么的一眼,看得祁墨心头重重一跳。
心想是不是话说重了,正想说些什么挽救,眩晕感突然来袭,再次睁眼就到了副本,手里还握着一瓶药剂,灰绿色的,瞧着有点恶心。
然后就看见了试剂底部的名称和说明——浓缩提神液。
功效:治疗人面疮。
用法:取一滴药剂涂抹于疮面,一次见效。
一滴就可以治疗人面疮,这一瓶……
五瓶提神液合成一滴浓缩药剂,陆凛塞给他一管,他们六个全身长满人面疮都用不完。
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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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子涵和陈雨欣意识到祁墨有危险,十分担心,就当她们决定出门去看一眼的时候,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。
祁墨心事重重从外面进来,看见她俩后怔了一下:“出门?”
有很多问题要问他的两人被问得一愣,回过神祁墨已经自顾进了屋,两人赶紧跟上去,问他找到老板娘了吗?
祁墨摇头,如实说:“出门就被陆凛拐走了。”
两人又是一顿,就见他拿出一瓶药剂,让陈雨欣伸手。
陈雨欣只敷了两天的鸡血香灰,以至于人面疮一直没好全,正当她对祁墨手中的药剂好奇时,他滴了一滴在她疮面上。
“抹开。”
陈雨欣照做,然后惊讶地发现疮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,皮肤光滑洁白,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。
不等她追问这瓶药剂哪里来的,就听他问:“老板娘回来过吗?”
邹逸轩连忙抢答:“昨天晚上回来过,今天一早又出去了。”
皮昊附和:“昨天哭了一晚上,就在我们房门口。”
这个祁墨知道,因为他当时就在门口,为了感染人面疮故意拦截了去邹逸轩和高林房间的老板娘。
陈雨欣见他表情沉重,想到什么,问:“你和哭泣的老板娘打过交道了?”
祁墨点头,并且说出自己的猜测:“我觉得昨天晚上看见的就是怨女。”
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,陈雨欣已经反应过来,惊愕不已:“所以老板娘才一直没有见过怨女。”
“什么意思,白天是老板娘,晚上是怨女吗?”周子涵疑惑。
陈雨欣也不能理解:“记忆里老板娘和怨女是两个阴灵,怎么能变成一个?”
祁墨:“有没有一种可能,记忆也会骗人。”
皮昊点头:“这句话没错,人在受到极大的刺激后会触发大脑的保护机制,从而形成错误的记忆。”
周子涵点头:“我确实遇到过这样的案例。”
陈雨欣皱着眉沉吟:“所以我们看见的记忆可能是假的?”
到底哪一段是假,哪一段是真呢?
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习惯性看向祁墨,而他正盯着门口的方向,不知在想什么。
“你是不是有主意了?”
祁墨摇头:“脑袋一片空白。”
邹逸轩:“祁哥你这样说我好怕呀。”
高林听见邹逸轩的话疯狂点头。
他们的安心全然依赖于祁墨,他要是没底他们会感觉惊慌。
祁墨无语地扫他们一眼,觉得心累。
陆凛说让他收敛,可所有人的性命都系在他身上。
祁墨啊祁墨,你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,别人的性命跟你什么关系啊!
可当初不熟悉时他都做不到撒手不管,更别说现在已经熟知彼此。
祁墨突然想起在进入游戏前不久,师父总是隔三差五把他叫到跟前,一改常态地叮嘱他要学会独善其身,想来师父那时候是算到什么了。
祁墨思维混乱,一会儿想到师父的话,一会儿想到老板娘,又插缝想陆凛。
“发什么呆,跟你说话呢。”
周子涵的话让他出走的思绪回笼。
“说什么?”
周子涵表情奇怪地看他:“欣姐在跟你说话。”
祁墨又看向陈雨欣:“你说什么?”
陈雨欣:“……在记忆中,你说荒野客栈就是墓碑,为什么这样说?”
“因为这确实是一座坟墓。”祁墨一本正经,“这里被做了法事,和墓碑上一样。”
所有人的脸色变了。
“你说这家客栈是坟墓?”高林粗噶着嗓子,脸上全是惊恐。
祁墨又说:“那座无名墓碑并不是穆家给老板娘立的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陈雨欣不解。
“是镇压被沉河冤魂的坟冢。”
祁墨的话让所有人瞠目,他语气平淡地继续说:“我看过老板娘的另另一段记忆,当时她是站在岸边的群众,围观了一名犯了七出之罪的女人被沉河。”
“所以我猜测那个河口沉过无数女人,她们带着冤仇沉入河底,以宗族规矩杀死她们的人害怕被缠上,于是请法师立了墓碑,防止她们复仇。”
他说着看向那面可以回答问题的墙壁,问它:“我说的对不对?”
墙壁许久过后才慢慢浮现一个字。
——对。
祁墨又说:“那个被沉河的是位哑女,上过学堂,饱读诗书满腹才华,写出许多脍炙人口的文章,是当地出了名的才女,而她的风光终止在嫁为人妇后,丈夫享受她带来的风光,却又不喜被她压过一头,于是剽窃了她的作品,并以不孝公婆的罪名将她沉河。”
墙壁在颤抖,明明只是一面墙,却让人感受到了她的悲伤。
陈雨欣反应过来,惊讶:“墙壁里的阴灵是——哑女?”
祁墨不作回答,一直盯着墙壁。
只见墙壁颤抖着,慢慢浮现出答案。
——没错,我就是哑女。
——这里所有的阴灵都是被沉河的冤魂。